虽然我一贯反对用固化、单一、执拗的性别视角看待问题,但是这部电影还真得首先从性别问题上说两句。首先一个最核心的问题:张桂梅校长为什么要建“女子中学”,很简单,因为重男轻女现象非常严重,女性受教育的机会远远低于男性。
所以我认为相关话题本身就应该在妇女解放的宏大议题下讨论的,虽然确实有很多“借题发挥”的极端观点,但决不能因此否认背后所蕴含的男女不平等现象与性别议题的内核。所以我也要先打一套拳法:在妇女解放、男女平等的题材中,性别问题必须要小心翼翼地处理,很明显片方是不小心了。
张桂梅校长和申纪兰代表一样,她们即是共产主义战士、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大写的人,同样也是妇女解放运动的旗手、维护女性权益的代表性人物。我在以前的文章中,经常举张校长反对全职太太的例子,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张校长的理念——只有在社会劳动社会实践中争取男女平等,才是真正的女性解放之路。
另外多一句嘴,为什么要用“妇女解放运动”而不是用“女权”,我在《民族解放,民主,女权,环保运动——被窃取的四大左翼进步议题》这篇文章中解释过了,妇女解放运动(或者叫女性解放运动也可以)其内涵是广于单纯的“女权”的,这里就不再赘述了,我也建议大家多试一试“解放”这种说法,因为“解放”聚焦了一个鲜明的斗争目标——压迫者,这是标准的左翼叙事、人民叙事。
所以说,也别总说打拳不打拳的,《我本是高山》本来就应该是这个题材。下面,就必须要说比“两性问题”更严重的,电影更大层面的价值观导向问题了。想必最近大家也都看到很多相关的讨论了,关于张桂梅校长的信仰、动力被矮化了。一个共产党员,在无数公开场合表达了自己坚定的共产主义信仰,这是其本身最核心的特质与最重要的元素,却无从在电影中充分展示,这就是这部作品最大的争议。
随便查了一下竟然发现,《我本是高山》的导演竟然是《1921》的导演……好家伙不敢说不敢说,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我了,当时评论关于《1921》的内容真是发一条删一条,是不可触碰之禁忌。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咱也不是攻击主旋律,咱也不是攻击党,咱也不是攻击国家,咱就是觉得这些作品拍得烂、这些演员演得烂,不足以体现出党和革命先辈的伟大,这种都不成么?虽然主旋律电影不允许差评已经是一个惯例了,不过我还是觉得,与其网络控评,不如敲打一下影视圈让他们出点好作品。
真有好作品大家会不认吗?从《觉醒年代》到《能文能武李延年》,哪部不是被观众们捧上天的?以比例而论,文化界的反贼比例可比民间大多了,所以要找到真正的敌人,与其压制民间正义的声音,不如让他们去倒逼文化界娱乐圈净化。
你以为那些娱乐圈拍主旋律的是真心实意吗?他们无非是看上了这史无前例的超级控评,还有主流媒体各大平台的持续曝光,赚翻了好不好?你当他们真信这个?还有个流量明星演完了《1921》觉得建党时间在五十年代呢。真要培养自己又红又专的文章工作者,必须从各大影视院校下手,现在像北影中戏这些学校都已经成为了各种“艺阀”的自留地了,新鲜血液进不来,又封建又资本。
所以说他们拍得好主旋律吗?他们有足够的历史知识去了解那先些辈的伟大吗?他们作为既得利益团体真的能理解为国家为民族为理想牺牲一切的情怀吗?《我本是高山》中张桂梅校长的主驱动力不再是共产主义理想,而是“情怀回忆杀了”。
说起来毫不意外,这种“顿悟式的感动”是文艺圈最喜欢用的,代表人物就是陈凯歌。《长津湖》最好的一个情节,就是宋时轮那一句话:“我问他为什么要参军,他说:共产党和毛主席给我们分了土地,现在有人想把它抢回去。”这话实在是说到点子上了,甚至堪称是整部电影的灵魂。可以看出来《长津湖》绝对是有高人把关的。
不过有趣的是,后面马上就“吃了书”:在火车上胡军问易烊千玺为啥参军,易烊千玺说为了让我哥看得起我。综合上下文,那个在部队出发前要参军的新兵就是伍万里,结果他跟宋时轮说得好好的,上了火车就变说法了。
有可能宋时轮在战前动员美化了一下,但是主旋律电影没必要绕这种弯子,我觉得最大可能性就是这两段故事就是两个导演拍的:前半部分是国家把关(包括领导人开会的场景),火车这一段就是陈凯歌拍的。火车上易烊千玺闹脾气,嚷嚷着要下车,结果看见了万里长城,大为震撼从此成为了一名革命战士。很多人说这一段多好多好,但我觉得吧,首先呢这个长城的特效做得就很假。其次,最关键的是,这还不就是《白昼流星》里面问题青年看见神舟飞船之后弃恶从善一样么——说到底还是搞宗教“顿悟”那一套。
《白昼流星》强行编了一个“神话”,两个前一天还在偷钱的少年,幡然醒悟马上就去帮着抬宇航员,飞船降落周围让不让外人进压根不管;《长津湖》里也不管火车上能不能看见长城。
当然这是小问题,关键在于,这种情节放到随便一个普通人身上我可以接受,但是我们的革命战士,是不应该需要用宗教式的“顿悟”来确立革命意志的。
但偏偏我们的陈大导演无论拍什么,就喜欢搞这种宗教式的顿悟、洗礼,根源还是喜欢布尔乔亚式的自我感动——水平不够,拍不出来;思想境界更不够,无法理解先辈们的伟大。
《长津湖》开头的部分已经交待地足够了,毛主席说了,彭老总说了,毛岸英也说了,点睛之笔就是宋时轮那一句“共产党和毛主席给我们分了土地,现在有人想把它抢回去”,交待地这么清楚,还要画蛇添足加上“我要让我哥看得起我”,还要看见万里长城之后从一个问题少年变成听话的乖宝宝……
我看很多人尬吹陈凯歌这一段戏,说什么万里长城美绝了。我就很不能理解,我认为这一段是整部《长津湖》最大的败笔。最后志愿军密集冲锋我都能忍,但这一段我忍不了。我认为这一段就是陈凯歌电影作品的最佳缩影——华丽有余,高度不足;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没有人是天生的革命者,没有人天生就是英勇无畏不怕牺牲的,他们的正确意识、家国情怀、阶级情感是要通过实践与学习确立的。《能文能武李延年》讲的就是这样一个确立与学习的过程,小安东是怎样从一个逃兵变成无畏的战士的?他是看见了一个万里长城吗?我在微博上看见一条评论,觉得很中肯:
所以,虽然陈大导演很小心眼,一直投诉我,但是我还要说——陈凯歌的上限是非常有限的,他真的不适合拍主旋律作品。
比如上文中的配图,电影《霸王别姬》里的桥段:关于“新戏”和“旧戏”的争论,程蝶衣说了一堆话,大致意思表达“新戏”就没有那个意境了、就“不美”了;但他的徒弟小四反驳说:古时候英雄美人上台就是京戏,现在劳动人民上台凭什么就不是京戏了?
陈凯歌导演虽说如实反映了这一段争论,但是导演个人早已表达了立场。因为“小四儿”这一形象,就是忘恩负义、欺师灭祖、农夫与蛇的存在,甚至于袁世卿这种人都没什么负面桥段,而小四的各种情节都是让人非常厌恶与痛恨的。所以说,创作者的立场,是能通过他们对人物和情节的表达方式看出来的。但是呢,陈凯歌如何表达,不妨碍观众怎样有自己的判断,相信现在互联网上的年轻人们,对于这个情节一定会有自己的立场。
《霸王别姬》中另一个桥段:四儿吐槽程蝶衣搞封建压迫。大多数人看的时候觉得四儿太卑鄙无耻了,给师父背后捅刀子。然而我在《北漂八年,我最终还是离开了北京》这篇文章中讲过我自己的故事:给跟大编剧签了“卖身契”的编剧同行们看,他们都纷纷沉默了,因为过于真实了,跟自己小时候看的代入感完全不一样。
真是形势比人强,近几年郭德纲和曹云金口碑逆转也说明了这个问题:经历过社会暴打的年轻人们,对于封建门阀、师徒传承这一套越来越不感冒了。小时候我们看“小四儿”是个白眼狼,后来我们读研读博,经历了拿自己当包衣奴才、通房丫鬟的导师们;后来我们工作,经历了把我们当牛马使,还要PUA说这是锻炼你的领导;后来我们在社会中屡屡看到封建余毒沉渣泛起……所以压根就不会对程蝶衣这一套买账了。
什么是封建化啊,战术后仰。
不好意思还要拿陈大导演举例子,《我本是高山》中张桂梅校长的主驱动力的问题,就好像《白昼流星》里两个问题少年一样“拧巴”——靠宗教式的感动与顿悟,去实现人物弧光的进化。
我们那么多值得一提的扶贫案例他拍不出来,所以他只能在关键的情节里完完全全复制《悲惨世界》的故事!
这是最不能忍受的,他根本就不知道扶贫是怎么操作的,根本不知道有哪些故事可以用来发挥,于是只能像命题作文式的生搬硬套,并把“西北扶贫”与“载人航天”两个故事强行缝合在一起。
《白昼流星》就是一个“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对西北农村的幼稚想象”,所以我说让赵本山来当导演都比他强,顺便再让宋小宝和小沈阳演那俩侄子,无缝衔接好不好,效果绝对提升几个档次。内蒙古自治区阿拉善盟的牧民按照国家要求,让出草场支援酒泉卫星发射基地;四子王旗的牧民让出最好的草场给载人航天回收。这个背景素材你发掘一下、拓展一下,绝对能开发出一个好故事来,
所以我们的大导演真是毫无生活、毫无实践,并且肉眼可见地应付差事。有人说浪漫,也不知道浪漫个鸡儿了。小布尔乔亚就喜欢意淫贫下中农对接精神理想这种故事,就像热衷欣赏西藏牧民磕头几百公里去朝圣这种事,隐含的还是高高在上的欣赏、把玩与自我感动。
我真的十分费解,在这样一部重要的献礼片中,陈凯歌就这么直白的照搬人们耳熟能详的世界名著《悲惨世界》的情节,真传到国外去不怕别人笑话吗?所以我觉得他压根就没想努力,故事照搬,情节不打磨,强行感化,强行宏大,强行牺牲,却不会有人有任何共情。
至于什么脸盆吃饭、骑马赶路、平民随意进入航天器回收场这种细节,不过是以小见大,反映出整个故事的问题了。警察抓了人竟然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合着我们人民警察警车挺富裕——抓个小毛贼都能开来好几辆——但就是缺手铐。看来看去他还是在拍民国戏呗。
我认为《我本是高山》中,也有一种“宗教式感动与顿悟”的误区。须知,一个共产党员、唯物主义者,做什么事情的驱动力,永远不是靠灵光一现的顿悟或者是睡梦中的启示。展示一个正面例子,《能文能武李延年》做得就非常好。影片最精华的段落一是政治工作部分,二是志愿军异彩纷呈的战术战斗。首先李延年做政治动员的段落,清晰地讲明了一个道理——我们为什么而战?
“我请大家把眼睛都闭上,好好想一想,好好想一想自个儿的家乡,想想你的亲人,再想一想,我们入朝以来一路上看到的凄惨的景象,村庄被战火摧毁啦,到处都是来不及掩埋的百姓的尸体,失去父母无人照管的可怜的孩子。”
“大家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途中休息,到溪边去取水喝,到溪边一看啊,那水是红色的,那上游的溪畔,倒着几个刚刚被美国的飞机炸死的洗衣裳的妇女。那如果这些事情发生在你的家乡,你的亲人身上你们会咋样?”“同志们,道理很简单也很残酷,简单的大家都明白,要想过上和平幸福的日子,只有打胜仗,要把美国鬼子打的不得不罢手为止……残酷的是,可能到了和平来临的时刻,我们有许多人已经看不到那个幸福的场景了,不能和亲人团聚了,但是,祖国会记得我们,亲人会感激我们,是我们让他们过上了和平幸福的日子,是我们让敌人知道,我们的国家无比强大,不容屈辱。”
“对于工农兵群众,则缺乏接近,缺乏了解,缺乏研究,缺乏知心朋友,不善于描写他们;倘若描写,也是衣服是劳动人民,面孔却是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他们在某些方面也爱工农兵,也爱工农兵出身的干部,但有些时候不爱,有些地方不爱,不爱他们的感情,不爱他们的姿态,不爱他们的萌芽状态的文艺(墙报、壁画、民歌、民间故事等)。他们有时也爱这些东西,那是为着猎奇,为着装饰自己的作品,甚至是为着追求其中落后的东西而爱的。他们的灵魂深处还是一个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王国。”——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
结尾处再强调一遍:我们支持主旋律作品,我们敬佩张桂梅校长,我们只是希望能够拍得更好一些,希望多出一些《能文能武李延年》这样的作品,不希望主旋律题材成为资本、流量明星、既得利益小集团、各种儿子们、关系户们刷履历的垫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