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其生则不忍见其死

离我五米远的地方就是杀生现场，几个男人在围绕着一只已经被开膛破肚的羊划动着刀子，这只羊在两个小时前还在咩叫，现在它头身分离，躺在砧板上，发挥它这一生中最大的价值。
其实印象中的牲畜面对屠宰的跪地求饶和激烈反抗场面并没有出现，这只羊除了一会儿叫几声外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那几声叫声也听不出来悲怆，反倒是有一种凌冽。它平静的面对着即将到来的死亡，像它面前摆着的那碗盐水那般平静。
那三个男人拿着刀走过来时，我就知道要发生什么了，旁边已经有顾客在预定了。这只羊很快就会被刀分割地错落有致，被加工烹煮后成为碗里的一道配菜。
我没有近距离去观察杀生场面，我于心不忍，纵即现在心性比年少时成熟，我也仍然没有勇气去看着刀子，去剥夺热生生的一条生命。《孟子》中说，见其生则不忍见其死，闻其声则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大概说的就是这样了。
我想起来了小时候看我奶奶和外婆杀鸡，两个老人合力把一只大红冠鸡摁倒在地，然后去磨刀，烧水，拔毛，砍剁，我吓得哇哇大哭。我的哭声得到了父母笑着的一致宽慰，虽然鸡的疼痛我无法感同，但在那半天里，我只要一晃神想起了那只鸡活灵活现的样子，看到地上一地杂乱的鸡毛，我就莫名的心痛，这种心痛持续了好久，直到我下午连吃两个鸡腿才有所缓解。
隔着几步远就是一条街，年关将近，热闹非凡。那些人们在采购完或许会来这里买些羊肉，无论是这里新鲜的黏糊的羊肉，还是超市里干净的红润的羊肉，其实都是君子远庖厨在现代社会的体现了。摆上桌的孜然羊肉和烤羊排不会让人联想到上述场面，这是时代发展时代进步的象征，让帝王将相王侯贵族才能享受的君子待遇下沉到普罗大众身边。
很多事情的过程都是矛盾的，我们既不想剥夺可爱无辜的生命，也无法逃避自然界的自然选择，我们一面以眼泪祭奠那些我们眼睁睁看着的杀生场面，一面又在享受着杀生带来的福利与便捷。
小时候最怕看到这样的血腥场面，甚至见了活的牲畜都躲着，拿着零食怕鸡突然来啄，穿着红衣服怕牛来顶，但吃鸡腿炖牛肉时不会想到这些。儿童的童心是单纯热忱的，有对既得物质的感恩和对生灵柔软脆弱的善良，成年之后这些思考方式渐渐被忘却，如今再一次看到这样的杀生场面，我内心陡震。
之前见过一个卖鱼的人，他把刀固定在一个水泥墩上，然后手抓着鱼往上面撞，他说他信教，不杀生，是鱼自己往上面撞的。虽然这样刮鱼鳞是要费劲一些，但这样的方式能够让他的信仰和生活必需项得到共存，也是种很好的聊表解慰的方式了。
成年了之后，看了许许多多的人与人之间的那些分层，那些迫与被迫的剥削、压榨、巧取、豪夺等等，我想这些都无异于另一种杀生，但这些明显不加修饰，不加潜藏，甚至还可毫不避讳地张扬显露，并且引以为傲，这不能不让人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