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穿过整个豫西再向北,所以要走近十个小时,因为隧道多的缘故,网络也时断时续。百无聊赖催的人只能把头靠着车窗,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建筑和街道。看的久了整个人就陷入混沌状态,你不知道这列车是在向北还是向南,拐弯了是朝东还是朝西。
远行最不好的就是必须要在火车的小车厢待够足够长的时间,这没有办法。又舍不得给自己买一张高铁票,倒不是说不舍得花那钱。而是自己远行的原因并不是什么奔赴,目的地更没有什么要紧的工作等着我,我没必要着急,这场必要但无意义的远行,配不上更多的奢侈了。
坐火车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如果这段远行是有意义的话,那么应该是随着距离的远近,离开的地方渐渐模糊,目的地越来越清晰。
可我却刚好相反。
我从不觉得我生活的地方有什么不同寻常,我现在也觉得这是个很普通的小地方。
这里的一切都稀松平常,微风拂过了窗帘,院里的老式洗衣机轰隆隆响,干柴燃烧发出噼啪的响声,麻雀仍旧在叽叽喳喳,厨房在冒出着白气。
夕阳映衬着路面,电线杆投下夕阳的影子,一条大狗在前面走着,几只小狗跟在后边撒欢,孩童在广场上荡秋千,身体硬朗的老人们走上南水北调桥吹着风说着几十年前的生活。这儿没有什么生活节奏,没有撕嚷叫喊和996,只有一片祥和和安然。
这里的一切都很慢,小卖部里仍然有很多五毛一块的零食,斗地主打麻将也都是一块两块起步。你把城市的先进玩意儿带到这里也都能使用,把这里的老式物件带出去也并不突兀。
你要是看到有一排狗在撒欢,若其中有一条黄毛的土狗在不紧不慢地踱步,冷眼旁观同类的叫嚷,那它准是我家的狗。这只狗没有名字,我想它也不屑有名字,我称它为,一条有思想深度的狗。
倒是目的地,我甚至都不知道我要去那儿干什么,我之所以必须要去我要去的这个地方,是因为我必须要去,这没有办法。
相比起现在在城市里撒欢的跳脱的张狂的无畏的浪荡的肆虐的无忌的风月的人,我更羡慕那条在农村踱步的有思想深度的狗。
老头们还在谈论着世界大事,狗子仍然在撒欢,压水井依然在工作,寨子依然在荒废,南水北调的水还在流着。井还是那个井,树还是那棵树,故事还是那个故事,村子还是那个村子。可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以后的某一天还是这辆K字头的火车,还是同样的出发地与目的地,还是那个靠在窗边的我,只不过一切都已经大不一样。我已经找到了远行的意义。我时常思考为何鸟儿拥有整个天空,却总是停留在同一个地方,然后我问了我自己同样的问题。
连续近十个小时不动的坐姿让人腰酸背痛,心情烦躁,我写了封信给一个不知名的人,信上写道:
他妈的,得记住,去远的地方买火车票一定要买卧铺。
然后我把这封信发了出去。
收到信的人回了我俩字: 有病。
若干个月后,我收到了一封回信,信的内容写道:
你说得对,去远的地方就是应该买卧铺,他妈的。
我睡着前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