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灾难片《开学》,最近在全国各地隆重上映。
暑假结束,含着悲痛连夜补作业,是每一代人共同的童年记忆。
回想起童年,许多人脑海之中总会浮现出幸福的场景——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游乐场、每天写完作业守在电视机前……
但是,有一群孩子,他们的童年父母缺位,只能和爷爷奶奶为伴,没有接触过什么游乐设施,每周只有几块钱零花钱,童年仿佛灰蒙蒙一片。
他们就是留守儿童。
而在诸多留守儿童之中,石凤鸣小朋友的故事,格外让人心疼。
她的故事被NHK拍成纪录片《干涸的河》,每一个看完的观众,都会为这个在痛苦之中长大的孩子叹息。
被抛弃的孩子
影片拍摄的时候,石凤鸣12岁,还在上小学六年级。
她所在的学校有367个学生,其中大约80%都是留守儿童。
这里的学生成绩也不好,很多门课都不及格,逮到机会就玩手机,甚至床底下都塞着钢管,随时准备打架,让老师们很是头疼。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石凤鸣像一个孤独的游魂。
和她一个寝室的同学们都远离她,说她不讲卫生,头发长虱子,甚至不愿意跟她头对着头睡。
老师评价她很自卑,不合群,不能融入到同学之中。
大扫除的时候,同学们聚成一堆,有说有笑地擦玻璃,但镜头只能拍到她形单影只,满是落寞的背影。
12岁,正是贪玩的年纪,但她的“娱乐活动”却是趴在桌子上写作业,累了就围着操场走两圈,一度被人说得了自闭症。
一次老师的家访,揭开了覆盖在石凤鸣身上的“保护色”。
除了沉默寡言,贫穷也贯穿石凤鸣的生活。
她由爷爷奶奶照顾,但老人家一个70岁,一个78岁,照顾自己都很艰难,要靠卖米卖糠来供石凤鸣上学,家里连10块钱现金都没有,连每周给石凤鸣的5块钱零花钱都拿不出来。
爷爷奶奶向老师抱怨,哪怕石凤鸣父母寄回来一点钱,也能帮助这个艰难运转的家庭减轻负担。
但她的父母基本上和这个家庭断了联系。
石凤鸣曾经有个弟弟,她四岁的那年,弟弟两岁,父母要出门打工,把弟弟寄养在老家。
但因为爷爷奶奶要下地干农活,石凤鸣那时候年纪也小,没人看顾弟弟,有一天弟弟在门口玩耍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池塘里淹死了。
石凤鸣父母将弟弟的死归咎于爷爷奶奶疏于看管,他们指责爷爷奶奶,不理解每个月他们寄回来那么多钱,为什么老人们还要下地干农活。
很快,石凤鸣的父母离婚了,恨意的种子也被深深埋下,从此他们再没寄过一分钱回来,更没有踏入过这个村庄一步。
石凤鸣的父亲曾经打电话回来,“祝福”自己父母长命百岁,做农活做到死为止。
从此,石凤鸣最重要的成长过程中,父母便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名词,一个刻在远方天空上的符号。
“我的心像一条干涸的河”
在这样的环境长大,石凤鸣形成了孤僻的性格。
专属这个年龄段的童真早已褪去,换来的只有一种令人心疼的成熟。
她用麻木来包裹自己的内心,拒绝向外界展露心声,在课堂上总是目光呆滞,盯着某个角落。
只有透过她的日记,我们才能看到一丝她的内心想法。
她在日记里写:“我非常羡慕那些有父母的人,羡慕过很多,自卑的次数也很多。”
她写道:“每当自己独处时,心就像一个无底洞,总有想不完的心事。”
她写道:“只要有一个人站在我的对面,我的心就像一条马上干透的河,说出来的都是谎话。”
但成人世界自有一套规则,并不会温柔地拨开她的防御,给予她应有的怜悯。
一条小黑狗是她唯一的朋友,在她无聊的时候,小黑狗总会跑过来陪她玩。
它曾经在日记里表达自己对它的爱意:“它不仅可爱,还很乖呢。只要我一吹口哨它就会过来。”
但是当导演组再次拜访她家时,看到小狗不见了,就问她:“你的小狗呢?”
石凤鸣回答:“已经分了,老师一半,大伯一半。”
原来她唯一的朋友成了别人的盘中餐。
当照进自己世界的一缕光熄灭,面对镜头,她的脸上仍然堆满了笑容,只有游移的眼神,出卖了她的内心。
她在墙上写下自己的梦想——“考上大学,好好孝敬爷爷奶奶”。
但是,面对镜头,她却说她打算小学毕业就不读书了,墙上写下的梦想,完全是假的。
她只有用麻木来包裹自己,才能对抗那复杂的世界。
她说:“我喜欢的只有我自己,有些话只想说给自己听,不想说给别人听。”
当摄影师问起,她是否想自己的父母时,她却回答:“不恨也不想。”
那两位与她血脉相连的至亲,早已成为陌生人一样的存在。
她说长大了只想当一个混日子的人,摄像师问她为什么不好好过,她说:“我能好好过么,我还能干嘛呢?”
每一句她说的话都让人沉默良久,无力反驳。
被忽视的儿童们
在石凤鸣的学校有136个寄宿生,老师为了方便联系,建立了寄宿生的家长群,还三番五次地要求家长们加入。
一个学期过去了,只有不到15个家长加入家长群。
老师只能留下一句无奈的评价:“他们对自己的子女都漠不关心。”
中国约有902万留守儿童,有的和石凤鸣有着相似的家庭状况,有的是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和子女的联系就渐渐弱了。
他们的生活中父母缺位,大多数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但爷爷奶奶多半年事已高,只能在缺乏关心的环境里沉默生长。
被大山“围困”,加上爷爷奶奶也没什么钱,他们有时候连饭都吃不饱。
有媒体曾经报道了一位湖南的“留守儿童”,一顿饭需要两块钱,但奶奶只给了一块钱,他委屈得哭着给父亲打电话。
比物质匮乏更让人叹息的是精神世界的贫瘠。
导演蒋能杰曾经为留守儿童拍过一部纪录片《村小的孩子》,片中有的孩子连中国首都在哪都不知道。
有的孩子对未来失去了认知。
别的小朋友会说自己想当科学家或者飞行员,但一位留守儿童谈到自己梦想时,说自己长大了只想打工。
那是父母的谋生之道,也是孩子们对于未来仅有的想象。
更有甚者,走上一条条岔路。
爷爷奶奶没有精力监管,孩子们青春期增长的精力无处发泄。
于是,越来越多的孩子沉迷网络,有的孩子为了打游戏五天五夜不睡觉,甚至把自己爷爷奶奶的“棺材本”和“救命钱”都充到游戏中。
有的孩子心灵世界完全崩塌,最终选择走上绝路。
2015年,毕节4个留守儿童一起喝农药自杀,兄妹4人中,年纪最大的哥哥张启刚年仅13岁,三个妹妹分别为9岁、8岁和5岁。
因为父母长年在外打工,只有兄妹四人相依为命。
大儿子张启刚留下一封遗书,里面的一句话戳痛了无数人的心:“我曾经发誓活不过15岁,死亡是我多年的梦想,今天清零了。”
中科院心理研究所的《贫困农村地区留守儿童心理健康状况调查报告》中,明确指出了单亲、留守儿童的心理问题,大大超出非留守儿童。
如奥地利心理学家阿尔弗雷德·阿德勒所说:“幸运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那些留守儿童在互联网上沉默,与光鲜亮丽的生活绝缘,与父母之间隔了重重大山,只能孤独又痛苦地长大。
但是,他们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需要关心和照顾,他们与我们相隔千里万里,却又同在一片蓝天下。
对于那些近乎于失去父母的儿童,至少,我们能给予他们力所能及的善意和帮助,不对他们的境况熟视无睹。
已经有许多留守儿童得到资助,改善了生活质量,可以继续读书,对他们来说,更重要的是多了一个和外界连接的窗口。
这样,他们灰蒙蒙的童年,或许能有一点色彩。
参考资料:
- 《干涸的河:中国留守儿童的悲鸣》 NHK纪录片
- 《900万留守儿童的现状堪忧:整天玩手机,毁掉他们的不只是网游》 第一心理
- 《毕节四兄妹自杀事件持续发酵 留守儿童困局仍难解》 界面新闻
- 《我国留守儿童数量降至902万人,留守儿童问题得到缓解》 北京日报
- 《城市留守儿童:庞大而隐秘》 三联生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