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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宓:中国之亡,亡于道德之沦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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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宓孔孟的忠实信徒,因此也像儒家的圣人们一样特别关心国人的德道,《吴宓日记 1939~1940》一册,就多次谈及此。


1940年二月十二日的日记,他的自白显示了他对道德的坚守,有一种浓浓的夫子自道的味道:


“宓补述爱彦之情事,且告雪梅,言:宓之诗文不足称,更乏处世之才。宓一生所志,惟在道德。思辨功夫在此,所竞竞力行者亦惟此。……知宓论宓者,亦当着眼于道德方合。”


在他眼里,连中日战争的胜败,最具决定性的因素也是两个民族的道德水准,而他认为中国人那时的道德不如日本,因此对中国的前途命运非常悲观。1939年三月二十五日的日记,他写道:


“宓近读《神曲》……深信天命不可违,而道德之效力最大。中国之前途,中日战争之最后胜败,悉视中日两民族道德高下之差以为定。而中国今日道德之败坏,见于实事者,无可讳言。回溯近五十年中国之历史,窃意中国之灭亡必不可免。苟竟得存,则是由于天幸与事机之偶然而已。”


另一处写道:


“至朱君述佛家意见,以为强凌弱,强为恶,必得祸;而弱之受侮,亦必有其因,是以弱之咎也。宓按此正儒家之正解,持此以论日本侵略中国衰亡之一大段史事,庶可见其真而得其平已。”


吴宓对当时中国最失望的,乃是国人道德素质之低下。在1940年一月十五日的日记中,他记录了一个道德沦丧的残酷故事:


“孙君述说在鄂亲见,败退之后,重伤之兵,卧道旁,不能行动。乡民不惟不昇而救之,且以菜刀斩杀此伤兵,而劫夺其身上之衣物财械。呜呼,世事之惨酷有如是者!”


士兵英勇抗敌,重伤后本应得到乡民呵护爱戴,至少应示之以同情,而竟被乡民为了一点财物斩杀,人性泯灭如此,令人发指。我们向来以文明礼仪之邦自居,而国人竟做出这等寡廉鲜耻的事,这种抗日,意义何在?吴宓还站在道义立场,批评那种极不人道的强迫人民抗日的做法,同年九月三十日日记:


“铨又述蜀中强征壮丁之各种流弊。总之,好利恃强,备极残忍。呜呼,中国人心道德如不改良,终于无望。若如此法驱民而战,则虽胜日本亦无意义与价值,况由今之道必败乎?宓观于西欧、俄、德等国之诈横,及日本、中国之虐用其民,乃益明悉孔子、孟子抑霸重民、主德斥利之说劝教之正大切要,于今时势尤为合宜。”


抗日本是为了赶走残暴的侵略者,过上独立自主的生活。若以毫无人道的强征壮丁方式驱民而战,像日本一样残暴,那么即使胜了日本,又有何意义呢?


在吴宓看来,国人素质之低,又最为典型地表现在自私自利上。他说:“趋鹜实利,乃中国人之通病,鲜能自拔者也!”在日记另一处,他又批判社会:“念世人皆贪而吝。重私利,而无复道德与感情。”

1940年六月八日日记:“赴清华教授会,并选举评议员。少壮派得势,惟求加薪。重利。”


如果说底层人趋利是生计所迫,上层社会特别是官僚阶层和知识分子的唯利是图,则极大地败坏着风气,危及整个社会。1940年五月四日,他痛心疾首地写道:


……超等立即集资一二千元,驱赴市中,购来大批纸烟及布等,将待时出售而获赢利。宓无才,不能附骥,而窃叹“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中央如此,地方亦然。“国家之败,由官邪也。官之不得,宠赂彰也。”黄师诗云:“岂知亡国在官邪。”


宓观今之中国殉财、殉名、殉欲者,比比皆是。而殉道、殉情者几于绝无仅有。而国社危亡至此,何能挽救?况士子方暴戾恣雎为教,而以破灭中国旧文化为能。……种种口号,相炫相蒙,而中国之希望何在?中国如此,全世又如彼。将奈之何?……至若国亡种灭,尤其中国文字礼教全体崩丧,此亦天命之难违,人孽所自造。


国难当头,知识分子囤积居奇,大发国难财,还有何节操可言?而比知识分子更腐化堕落的是官僚阶层。官僚们历来被认为是人民的表率,如今这帮人却成为最腐败的阶层,这样的国家,希望何在?


知识分子的唯利是图,官僚的贪腐,这些都是道德沦丧的表现。五月二日他“记述黄维谈留英学生行至沪复返滇事,其中更有不德情形”,于是感慨:“中国之亡,亡于道德之沦丧,盖莫能救矣。”六月十三日又说:“视世乱国亡,皆为事理之所当然,道德因果所致。”


吴宓将道德视为个人乃至民族发展的根本,在我们看来好像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毕竟没有制度,没有法治,以及种种因素的助力,人的道德也难以发挥。但从另一个方面看,道德又是一个无比重要的因素,因为再好的社会,有再好的金科玉律,都必须具化到每个人身上,因此人素质的高低,一定程度上也是一个国家和民族文明的高低。


作为一位学者,吴宓在抗日战争时期并未上战场,但他还是关心民族的危亡,日记中多有流露。但他最关心的,不是日本的侵略,而是中华文明的延续。比起杀敌救国,吴宓显然更擅长的是文化道德救国,他最看重的,也是文化道德救国。他认为,文化不讲、道德沦丧才是真正的亡国灭种。今天来看,他的思想之局限性是非常明显的,但他的学说,无论对错或合不合宜,都是非常真诚的。日记中一句“讲殉道殉情之义理,颇为激昂”,话虽简,却是他信仰的真情流露。


1939年他曾有诗云:“添薪灭火孰仁智,立教兴邦往后贤。”观其所谓立教,大旨便是道德之教(主要是儒家的道德之教)。就此而言,吴宓倒是难得的知行合一的教育家。他对道德的执着看起来有点迂腐,但也正是这种执着,我们可以在他身上发现中国知识分子特别重视道德节操的优良传统,也正是这种执着,使他无论在生前还是死后,都赢得了一大批学子的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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