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老张死后,村里怪事不断。
王寡妇家的鸡鸭丢了,只余一些断毛碎肉。
村长家的大黄狗死了,被不知道什么生物给开膛剖肚杀死的。
老张的孙子失踪了,警察来了也没找到。
人人都说,这是闹僵尸了。
对于这种说法,我最初是嗤之以鼻的。
但没想到,事实很快打了我的脸——
似乎有什么脏东西进了我家。
1
二楼的地板嘎吱作响着,粗重的呼吸声中间夹杂了缓慢的脚步声。
可是,楼上根本没人。
前些日子奶奶摔伤了,父母陪着奶奶去县里住院了,家里除了我以外,并没有其他人。
而且,今天晚饭过后,我并未离开过家里,如果有其他人走楼梯上去的话,我不可能没看见。
所以……上面的东西,绝不是人。
我有点恐慌。
农村没有什么夜生活,大家睡觉都比较早。现在虽然才九点多,但家家户户都已经关了门、熄了灯。
因此,如果我现在跑出去的话,未必能获救。
脚步声慢慢往楼梯口方向靠近着。
打开了一楼所有灯后,我悄悄地摸到了厨房,翻出了一把剔骨刀来。
未知的事物总是让人恐惧的,但如果因恐惧就放弃抵抗,那实在是划不来。
管它到底是何方神圣,既然能发出脚步声,那多少还是物质层面的东西。
既然是物质层面的东西,那我的刀,应该能对其造成伤害。
那个东西已经走到楼梯口的位置了。
我没有出厨房,因为我家的楼梯是笔直的,如果我在前厅,二楼的那个东西就会直接看到我。
安全起见,我暂时还不想和他打这个照面。
可没想到,有的事情,不是我想避就能避开的。
木楼梯响起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声源不断移动着。
那个东西,下楼来了。
2
「咚咚咚!」突兀的敲门声忽然出现。
「小杰,开门!」二叔的喊声在我家门外响起。
楼上那个东西似乎和我一样愣住了。
下一秒,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一直从楼梯口响到了阳台。
那东西离开了?!
我赶紧冲到家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
「二叔……」
我还没来得及爆发出啥情绪,二叔就被我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你这娃子拎着把刀是想干嘛?」
我一看手中的剔骨刀,顿觉尴尬无比。
但现在可不是尴尬的时候。
「二叔,刚刚……刚刚楼上进东西了!」
二叔皱了皱眉。
「什么进东西了?」
「我不知道啊,我刚刚听到楼上有脚步声……你来敲门,它才走的!」
虽然心中觉得楼上的东西是什么脏东西,但我要这么说,二叔多半会觉得我在扯淡。
「僵尸」这个说法,大都是那些老年人在传,二叔这个年纪,其实也是不太信的。
所以,我就没将话说那么清楚。
「真的假的?」二叔的面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进了门,拿起了一旁的一根长木棍。
这玩意儿在屋内很难打出什么伤害,但适合控制与对方的距离。
二叔一边走向楼梯口,一边说着:「是不是进贼了?你手电筒给我照一下。」
我立即溜一边把手机拿了过来,打开了手电筒。
二叔在前,我在后,我们俩人缓缓走上了楼梯。
楼梯间黑暗而狭窄,逼仄的空间不仅让我浮想联翩。
万一那东西杀个回马枪在顶上伏击我们怎么办?
或者,它现在从后面偷偷地跟了上来,我又该怎么办?
我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克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二叔突然停住了。
「嘿?你等一下!」
他从我手中接过手机,往某一级楼梯上照去。
「这儿怎么有一滩黏糊糊的东西?」
我好奇,凑上去看了看。
二叔抬起手机,慢慢往上照去。
只见从二楼楼梯口到这一级楼梯,都有这种黄色的黏液。
3
「这……这可能就是那个东西留下的吧……刚刚那个声音就是一直到了楼梯这里才停住的……」我颤颤巍巍地说道。
二叔又将手机灯光从上往下扫了一遍,才回道:
「估计是进什么野兽了。」
说完,他抬步往上走去,每一步都尽量避着黏液。
我也学着他走上去。
没走几步,我们就上了二楼。
一股凉风从阳台方向吹来。
我和二叔望了过去,只见阳台门此刻正大开着。
拉亮电灯,我们小心翼翼地往阳台走去。
走出门的刹那,血腥的一幕冲击着我俩的视网膜——
阳台的石栏杆上,竟挂着一具残缺的尸体!
看那衣服,似乎是……
老张那个失踪了好几天的孙子。
4
「呕!」我控制不住地呕吐了起来。
二叔后知后觉地把我拉回了屋内,避免我再继续看着这个画面。
「操蛋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二叔一边骂着,一边颤抖地掏出了手机。
他一把关上了阳台门,还将门锁了起来,然后报了警。
「二叔,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家怎么会有尸体?」
稍微缓过来一些后,我问道。
「妈的,谁知道呐……」二叔的声音有些发抖。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警察到了。
我和二叔被带去了警局,现场也很快封锁了起来。
一直到了第二天清晨,警方彻底排除了我和二叔的嫌疑后,我们俩才被送回村里。
在这个过程中,我也了解到了更多的信息。
死者的确是老张那个九岁的孙子,他是被咬断颈部而死的。
据警方推测,现场的黄色黏液就是咬死老张孙子的东西留下的。
根据侦查结果显示,那东西先是拖着尸体翻到了我邻居家的屋顶上,然后再从邻居家屋顶跃到了我家的阳台。
它在阳台停留了大概十几分钟,这个过程中一直在啃食老张孙子的内脏。
后来,估计是注意到了楼下的我,那东西就准备下来攻击我了。
只是恰好,二叔有事过来找我,于是它就跑了。
至于那东西到底是什么,警方没告诉我。
但我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议论,得知了一个让我深感震惊的消息——
那东西留下的脚印……
是人的脚印。
5
因为勘察还没结束,所以我家里仍然被封锁着。
因此,我只能暂居到了二叔家。
二叔家就在我家前面,从他家到我家不过十几步的路。
前些年,二叔和二婶离婚了,而二叔的女儿又在其他省份工作,所以他一直是独居的。
我们刚回到他家,就有人上门来拜访了。
是村长和村里小卖部的老板华叔。
看见他们两个来,我和二叔都有点讶异。
这两个人都是村里几乎不串门也不喜欢凑热闹、打听八卦的主,现在一起过来,那百分百是有什么大事。
一番简单地寒暄过后,村长开门见山地表明了他的来意:
「小杰,昨天晚上你们家进的那个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村长点了点头,向一旁的华叔示意了一下。
于是,华叔开口向我解释道:
「你们家昨天的情况,我多少是听说了一点……那个进你家的东西,可能是旱魃!」
「什么?!」我和二叔都大吃一惊。
旱魃,传说中能引起旱灾的怪物,多是由死尸异变而成,是一种比较强悍的僵尸。
据我们这一带的传说,旱魃在刚形成时,需食大量血肉以增长其法力。
而为图迅速增强,其通常会择至亲之人而食,一来血脉相通,更有助其修炼;二来生前的记忆让它更了解至亲的作息,捕杀的成功率也更高。
五十年前,我们村有过一次闹旱魃的传说。
据传,当时村里有一名老者过世,他的子女草草将之收进棺材下葬,结果因下葬处的风水问题,导致老者的尸体吸收大量阴气,最终成了旱魃。
在那半个月,一到半夜某个时间,全村的狗都会狂吠起来。
那时村里也一直不太平,先是不停有人家丢鸡丢鸭,后来又有牛羊被咬死,再之后则接连失踪了好几个人。
村里的其他老人们很快意识到了问题,于是大家共同请了邻村的阴阳先生出手。
那名阴阳先生经过一番询问,便断定这闹事的东西是那名老者尸体所化的旱魃。
于是,他选了一个晴空万里的日子,带着村里十几个身体健壮的后生,在正午时分开了老者的棺,用剑刺死了正在休眠中的旱魃。
据当时跟着他去开棺的后生说,那具尸体当时已经长了一身的绿色长毛,但在阴阳先生一剑下去后,长毛立刻萎缩、脱落,很是神奇。
而华叔,就是那位阴阳先生的孙子。
当年,华叔他爹入赘了我们村的一个大户人家,惹得华叔的爷爷有所不满,因此没把他的一身本事传给华叔他爹。
但华叔打小就机灵,深得老爷子的喜爱,所以他爷爷把自己的法术、学识都传授给了他。
现今,村内婚丧嫁娶、求神拜佛等事,很多都是由华叔操持的,大家也都比较信他。
因此,华叔说昨天进我家的是旱魃……
那大概率真的是旱魃了……
6
听说了那东西的身份后,二叔也有点坐不住了。
要是仅仅是村内老人的闲言说是僵尸,他断然是不会相信的。
但如果这种判断是从华叔口中说出……
说服力就大了许多。
在村内,华叔一向是深得村民们信任的。
「那……华子,这东西,该怎么办呐?您能不能出手,帮我们把这事给处理掉?如果需要什么的话,我们会全力配合的……」
华叔点了点头:
「我来找你们,就是来说这事的。可是……」
见华叔似乎有所顾忌,我二叔赶忙说道:
「华子啊,有什么问题,你直接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嘛!」
华叔点了点头,说道:
「当年我爷爷收的那个旱魃,从下葬到出棺隔了一个多月,它的法力并不强大,因此收起来难度也低。
「可这一回的……情况有些不太一样。
「老张下葬至今,才过去不到半个月,他的尸体形成的旱魃,已经能吃人了。
「如果往回推算到小王家里鸡鸭丢失那天的话,那东西估计在下葬后四天就出棺了。
「这等实力的旱魃……恐怕就算在晴天都能在外活动。
「我担心的是,即使我们去开棺,也没法找到它。
「所以……要干掉它,会很困难。」
「那……那我们该咋办呐?」二叔问道。
华叔挠了挠头:
「我算过时间,如果我们准备足够充分的话,明天正午可以去开棺,和那家伙正面一战。
「但我也说了,它未必会待在棺材里。
「所以,如果它不在的话,我们就只能启动备用的计划对付它了。
「而这个备用的计划嘛……」
华叔抬头看向了我,然后说道:
「小杰啊,你知道吗,旱魃这个东西……
「它是认人的。」
我一惊,有点隐约明白华叔的意思了。
华叔继续说着:
「这旱魃昨晚最后一次出现呢,是在你家楼上。
「你们一家人平常都是住在二楼的,因此二楼留下了你们全家的气息。
「在它昨天夜访你家后呢,多少是记住你们的味道了。
「依照这东西的习惯,下一个它会找的,就是你们家!
「但你爸妈和你奶奶现在都在县城里,所以……
「它接下来要攻击的目标,是你!」
二叔也听懂了华叔的话:
「你的意思是,你打算拿小杰作诱饵,把那玩意儿引出来?不妥不妥,那太危险了!」
华叔摆了摆手,对我二叔说道:「阿强啊,你有点没弄明白其中的利害。
「不管我们要不要弄这个备用计划,旱魃它都会来找小杰的。
「危险并不来自于备用计划本身,而是来自那怪物。相反,这个备用计划……反倒是能保护小杰的。」
二叔还想说什么,不过被我打断了:
「二叔,华叔说得对,如果怪物横竖都要来找我的话,那在我身边布置一下终归是好的。不过……」
我看向华叔,问道:
「华叔,您的计划,是什么呢?」
7
华叔还没回答,村长倒是先开口了。
「这个问题啊,我之前和你华叔商量过了。
「那个,据说旱魃这玩意儿呢,虽然法力是高强了点,但它终归是有个身体的,只要把它的身体控制住了,它也就作不了恶了。
「所以呢,我们想的是让小杰你这几天留在村里,给旱魃制造一个攻击你的机会,然后我们多安排一些人在你住的地方附近埋伏着。
「这样,一旦旱魃它想要来袭击你了,我们周围的人马上出手就能把它制服了。
「这个法子呢,表面上看着确实是有危险性的,但只要我们严防死守,那旱魃肯定是没机会伤到你的。
「所以,小杰啊,你的想法是……?」
「这不行!」二叔率先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你们不说我还忘了,反正现在是放着假,小杰他完全可以去县城住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为什么要留在这儿当饵呢?」
「可……可是……」村长一时语塞。
见二叔反应如此激烈,我安抚道:
「没事的,二叔,村长说得不错,只要在我周围安排人,其实是不用怕那东西。
「据我昨天的观察,那东西还是怕人的,人多了即使制不住它,要把它吓走也是绰绰有余。
「所以,这确实没啥危险可言。
「我们总得把那东西制服吧,去县城躲得了一时,难道还躲得了一世吗?
「二叔,我觉得华叔的计划……值得一试!」
二叔正欲反驳,我捏了一下他的手指,暗示他先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收到我的暗示,他才住了嘴。
华叔和村长并没有注意到这事。
村长夸赞道:
「哈哈,小杰真是明事理啊!
「阿强你就放心好了,我们肯定会安排妥当的,不会让小杰被伤到一根毫毛的!」
二叔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那既然小杰执意要留下……就按你们说的办吧……
「可千万不要有什么疏忽啊!」
8
村长和华叔刚走,二叔就立马问我:
「小杰,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们?
「这事,风险真的很大啊!
「如果正面冲突,人多的话旱魃确实就难奈何我们。
「但是它如果悄悄溜进来……很有可能我们根本就没有发现它的时间!」
我一边剥着二叔昨天买来的葡萄,一边说道:
「二叔,你觉得,现在对我们威胁最大的,是旱魃吗?」
二叔听我这话,一愣。
「你……你这是啥意思,难道不是吗?」
「你想想,刚刚华叔的话里,是不是直接默认这次的旱魃,是老张的尸体变的了?」
二叔回想了一下,还是不是很明白我的意思:
「是呀,这怎么了?旱魃最开始吃的都是至亲之人,这只旱魃第一个吃的就是老张的孙子,不是老张还能有谁?他们家又没有其他人最近过世。」
「那,你想想,旱魃的形成,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
「墓穴的风水?」二叔说道。
话刚出口,他就意识到了什么:
「对哦,老张的墓的位置,不就是华子给选的吗?」
「村里闹旱魃后,很多人家丢鸡丢鸭的,但华叔他家有事吗?」我又问道。
二叔已经明白了我的话:
「你的意思是……这个旱魃,和华子他脱不了干系?
「可是,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个问题,我倒也不是很明白:
「求财,或者其他什么的,总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不过,这不是我们要关注的事情。
「重点在于,去县城,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与其现在避风头,不如我留下来,看看他干什么。」
「那,你打算怎么办?」二叔看样子也对华叔有所怀疑了,「你留下归留下,可防还得防一手……你有啥子想法?」
我想了想,看向了窗外。
我家仍然拉着封锁线,有两名警察正看守着现场。
有事找警察,总没问题吧!
9
我们还没来得及去找警察,警察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原来,今天一早,华叔就一直围着现场四处打探,还跑到旁边一栋屋子的房顶拿望远镜在观察,这些行为引起了警方的怀疑。
他们没有打草惊蛇去找华叔谈话,但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华叔的动向。
见我们一回来华叔就过来找我们,警察心中的疑惑就更深了,所以来询问我们他和村长刚刚说的话。
我也没有丝毫隐瞒,直接照实叙述了刚刚的谈话,还特地强调了华叔希望我留在村里。
带头问话的那名老警察摸着下巴,语气疑惑:
「呵,还要你留在这里?难不成,他就是杀人凶手,下一个打算对你动手了?」
他一看就是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妖魔鬼怪的人,所以华叔的话在他眼里要么就是封建迷信,要么就是阴谋诡计。
「我怕的就是这个呐!」我的语气透露出了一股惊慌,不像演的,「警察同志,您可得为我们想想办法啊!」
老警察倒也没有当场给我做出什么承诺,而是说要回去和局里商量商量。
最后,他告诫我们不要跟别人说这次谈话的内容,让我们如果遇上了其他人来打探,就说是询问昨天发现尸体的一些细节。
我和二叔都答应了下来。
想必现在,警方也会替我们盯着点了……
10
傍晚,在村长和华叔的安排下,我暂居在了二叔的家里。
二叔执意要留下陪着我。村长和华叔讨论过后,也同意了,因为旱魃并非只会袭击落单的人类,就算二叔和我在一起,它该来还是会来的。
多一个人,好歹多一个照应。
此外,在村长和华叔挨家挨户劝说下,二叔家周围八户人家全部暂时搬离了自己家,将房屋空出来用于埋伏。
村长组织了村里十几名青壮年,准备了刀、棍一类的武器,分散在这八栋屋中伏击。
最后,华叔还做了点法,他在村长的帮助下又是贴符又是烧香洒水的,据说是为了遮蔽周围房屋的人气,这样旱魃更容易上钩。
当然,这些只是明面上的力量。
老警察告诉我,警方在暗中也布置了人手,如果真有人要对我动手,他们可以第一时间出现逮捕凶手。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老警察换了便装,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亲自进了二叔家,说是会保我们平安的。
这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就不信那旱魃还能掀起什么水花来了。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乌云聚集,一场暴雨似乎正在酝酿。
当太阳彻底落山时,那风也越刮越大了。
如果今晚真下了雨的话,那确实会为旱魃的袭击提供不少便利。
不过我很快想到,那玩意儿要真是「旱魃」,这雨估计也下不起来。
风声呼啸。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潮湿的空气已经渐显雨意,树叶与地面的摩擦声似是天河下落的预警。
「旱魃是不是怕水?这天气,它恐怕是不会来了。」二叔打了个哈欠,说道。
「没有吧,好像没有旱魃怕水这个说法……」我说道,「不过这要是下雨了嘛……岂不是能说明华叔就是在跟咱们扯淡?那玩意儿压根就不是旱魃?」
我之前虽然怀疑华叔有问题,但对于他说那东西是旱魃一事倒是深信不疑。毕竟,我家楼上的那情况,的确像是什么超出一般人认知的怪物弄的。
这时,老警察从旁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你们俩在聊啥呢?」
「啊哈,我们是在说……」
我正打算编个借口糊弄过去时,却忽然听到了一声不知什么东西发出的尖啸。
那声音,似乎是从后山方向传来的。声音穿透力极强,竟是覆盖了整个村庄,诡异万分。
听着这尖啸,我不禁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这声音实在……实在是有些恐怖。
而下一刻,更令人惊诧的事情发生了——
风声骤停,空中乌云退散,月光重新洒向地面,一场即将到来的大暴雨竟是生硬地停止了!
接着,村中各家各户的狗居然都狂吠了起来,让寂静的村庄刹那间喧嚣万分。
我们三人皆是一愣。
看这情况,估计我们村是真的出了旱魃……
而且,它可能已经向二叔家过来了!
11
老警察的手伸向了腰间。
「你们村的狗经常这样吗?」他眉头紧皱,问我们二人。
二叔摇了摇头:「这几天才出现的情况,以前从来没有那么多狗一起叫的时候。」
「那看来是有些不对劲了。」老警察的面色冷峻了不少。
屋内再无人谈话。屋外,也惟有狗吠声在村中回荡。
这嘈杂中,却显得万分寂静。
我的手心渗出了冷汗。
老警察的手已经压在了配枪上,而二叔也悄悄握住了他特地拎进屋里的镰刀。
我也握住了那把剔骨刀。不管会不会与旱魃正面冲突,至少拿着刀我能多一些安全感。
等待。此刻我们能做的,惟有等待。
忽然,北面传来了一声惨叫。
「唰」地一声,我们三人齐齐转向了那个方向。
声音来源方向是村里老张家自建的出租房。
那栋出租房里本来住着一个不知名的老爷爷,在村长的劝说下他今晚暂时住进了村长家的空房里。
后来在安排人手时,村长派了一名小伙子守在那出租房中。
难道那里出事了?
老警察下意识地就要开门过去,但在跑到门边时意识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
掏出了对讲机,确认自己的同僚们已经赶过去后,老警察回过头来,对我们俩说道:
「你俩先跟我待在这里。万一这是凶手的调虎离山之计,那你们出去可就危险了。」
但很快,对讲机那头就传来了其他警员的声音:
「章队,这边出事了!」
12
等到我们三人赶到现场时,出租屋那里已经聚集起了二十多号人。
有的是村长和华叔安排的人手,有的是警察,还有那么两三个凑热闹的家伙。
一部分村民似乎对警方的出现很是惊讶,因为警方这次埋伏得比较低调,至少是瞒住了村长和华叔组织的这批人。
老警察推开人群,挤进屋里。
除了警方外,其他人都被拦在了屋外。
人群一片喧哗。
门口的一名警员已经在拨打急救电话了,不过因为外面太吵,他又移步进入了屋内。
「什么情况?」看见村长,二叔开口问道。
「操,那畜生不按常理走,没来袭击你们家,打了其他地方!」村长骂道,「没想到被它给摆了一道!」
一辆警车沿着道路疾驰而来,在人群前停住了。
人群被疏散开了一条通道,警察用担架把一个人抬了出来,抬到了车上。接着,车子飞速离开。
我看到了担架上的人,是和我同辈小鑫。
我的心中突然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内疚——那一刹那我觉得,他是因我而陷入危险的。
运送伤员的车子远去后,留下的警察立即勘察起了现场。
我又注意到了华叔。他再次试图凑近现场打探情况,但是被警方给赶了出来。
「村长,刚刚华叔和你在一起吗?」我转过头,向村长问道。
「是的,他和我在一起。我们一听到叫声,就一起跑过来了。」村长解释道,「咋了,小杰?」
「没咋。」我嘴上这么回应着,内心却快速思索了起来。
如果华叔有指挥旱魃的能力的话,那事发时他和村长待在一起并不足以排除他的嫌疑,毕竟他可能会什么法术,要远距离控制说不定也是可以的。
但是,老警察此前对华叔的怀疑,仅限于怀疑华叔和凶手有关联。他并不相信旱魃之类的东西存在。
所以,这一出过后,在警方眼里,既能排除华叔就是凶手的可能性,又能排除我是凶手目标的可能性。
那么,从明天开始,我很可能会失去警方的保护。
更危险的时刻,要来了。
13
华叔推开人群,走到了我们身边。
「又有那种黄色黏液,是旱魃干的。」他朝我们说道。
村长摇了摇头:「这畜生够狡猾的,看来是我们失算了。」
「这次伏击失败,后面我们恐怕很难再找到机会了。」华叔的语气有些悲观,「这东西聪明得很,应该看透我们的算盘了。」
「那华子你说,我们该咋办?」二叔问道。
「明天开棺时看看吧。」华叔叹了口气,「如果它不在棺材里……我们就彻底没机会了……」
「啊——」又是一声惊叫骤然响起,是在村子东北角。
在场众人面色皆是一变。
「声东击西?!」华叔貌似想到了些不好的可能,第一个冲向声音来源方向。
警察和其他村民也很快缓过神来,大部队径直朝着村子东北方向奔去。
还未靠近目标房屋,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就从屋中传出。
待我跟着其他人冲到门口时,只见一名老太太在那里大哭着。
华叔已经冲到了她的跟前,一边安慰着对方一边询问着情况。
而二叔则是打量了一圈屋内,很快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翠婶的女儿和外孙都不见了。」他悄声跟我说道。
我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旱魃连续发动了两次袭击……
我们村,还能安宁吗?
14
华叔很快就问出了个所以然,对刚冲进屋的老警察说道:
「刚刚有野兽进了这户人家,把老太太的外孙给叼走了,老太太的女儿追出去了……」
华叔特地说了野兽而不是旱魃,可能是为了增强自己话的可信度。
老警察一听,立即问了「野兽」逃离的方向,然后带着两名警察就朝着那边追出去了。
华叔、村长和其他的一部分村民也跟了过去。
我与二叔留在了翠婶的家门口。
「这东西……不简单啊……」二叔望着众人远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二叔,你说,他们现在都追过去了,那东西……会不会再绕回村里?」我向周围望了一圈,「它如果回来了,村里就危险了。」
二叔想了想,说道:「有这可能,但可能性不大。
「那鬼东西攻击人主要还是为了饮血吃肉,它刚才袭击了小鑫,但还没来得及怎么样就有那么多人赶来了,所以被迫放弃了小鑫。
「但我们都在关注小鑫,其他地方就空虚了,所以它才绕到了翠婶家来,抢走了翠婶的外孙。
「因此,只要它没因为追过去的人而再放弃翠婶外孙,它抓人吃的目的就达成了,没必要再绕回来搞偷袭。」
我思索了一会儿,明白了其中的逻辑。
倒也是这个理儿。
很快,我看到了追出去的村民搀扶着翠婶女儿回来了。
二叔走上前去,向村长打听情况。
据村长说,他们追到后山的半山腰时,看到了正在那里嚎啕大哭的翠婶女儿。
原来她一路循着旱魃逃离的方向追到了那里,但因为上山时脚扭了,勉勉强强到了半山腰就上不去了。
于是,老警察让村民们先把她送下山,自己则带着另外两名警察继续往山上追去。
「这畜生,厉害得很呐……」村长长叹一口气。
众人皆无言。
旱魃,恐怕已经成为了我们村所有人心中的梦靥了。
15
一夜无眠。
太阳升起之时,乱腾的村庄才逐渐平静下来。
警方追击无果,最终疲惫地下山回到了村内。
翠婶和她的女儿还陷在巨大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县城里传了消息过来,小鑫仍在抢救,尚未脱离生命危险。
小鑫遇袭的现场也完成了初步侦查,黄色的黏液与畸形的人类手印、脚印引起了警方的怀疑。
一系列的案件,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
没人说得清。
临近晌午,华叔与村长依计划集中了十多人,前去现场开棺。我和二叔也跟着去了。
对于开棺这事,老张的子女们都一致同意了,倒也少了不少麻烦。
警方的人看到了我们一行人出村,但没有前来阻拦、询问,而只是好奇地目送我们离开。
很快,我们就到了后山旁的一块坟地上。
找到老张的墓碑后,在华叔的指挥下,大家合力用铁锹向下挖起了棺材。
事关全村的身家性命,没人会在这事上马虎。
只是,随着坑越挖越深,在场的众人的面色也渐渐凝重了起来。
当坑已经挖到三米多时,华叔示意大家停下。
大家都意识到了哪有问题——
老张的棺材,好像不见了。
16
我们这里的习俗中,棺材顶盖与地面的距离不会超过三米。
一般情况下,半米到一米半是大多数人习惯挖的距离。
因此,这不可能是棺材埋得深让我们没挖到。
但问题在于,尸体变旱魃就变旱魃吧,怎么连带着棺材都不见了?
这时,我猛然回忆起了一个细节。
我最初怀疑华叔有问题,就是因为老张墓穴的位置是他选的。
可现在的情况是,老张的棺材,根本就没有葬在华叔选的位置上!
所以……
这件事情,蹊跷得很呐!
只见华叔啐了一口唾沫,说道:
「他妈的,坑先留着,咱们回去,找老张家的人问他个明白!」
众人了然,跟着华叔浩浩荡荡地往村内行去。
我们很快就来到了老张其中一个儿子的家门口。
刚敲开门,那儿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村长就开口问道:
「晴阳,你爹埋在哪里啊?」
对方一脸懵逼,说道:
「埋……埋在后山上呀,咋了?」
「是埋在后山你爹墓碑那里吗?」村长继续问。
这个问题让老张儿子感觉被戏耍了一般:
「我爹不埋我爹墓碑那里,还埋你爹墓碑那里啊?」
「那你……跟我们走一趟看看?」村长说道。
看众人的表情,老张儿子意识到了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
「走一趟就走一趟,不过……村长,发生了什么事?」
「你走一趟就知道了。」村长说道。
就这样,带着老张儿子,我们又回到了老张墓碑处。
看到那空空如也的大坑后,老张儿子霎时傻眼了。
「这……这……这……这不可能啊!我爹是我和大哥亲自埋进去的,怎么……怎么连棺材都不见了?」
华叔和村长对望了一眼。
「看来,有贼人盯上咱们村喽……」村长说道,似乎意有所指。
17
正午时分早已过去,我们错过了最佳的开棺时机。
别说开棺杀旱魃了,连棺材都没找到。
这一回,我们完败。
众人惴惴不安地回到了各自家中。
晚上以我为饵诱出旱魃的计划已不再被考虑,因为这只旱魃行事作风明显与传说中的有所不同。
村长家里,村内最具权威的几个人正在开会,不知商议着什么。
烈阳炙烤着大地,菜地里的各种蔬菜基本上都蔫了吧唧的。
我和父母通了个电话,得知奶奶的腿上康复得还行,再过几天他们就打算出院回家疗养了。
闻及此处,我也暂时没和他们说村里发生的事,怕他们担心。
「二叔,要不我们明天暂时去县城住吧?」打完电话,我向二叔提议道。
父母送奶奶去医院时把我家唯一的车给开走了,而二叔家里又没车,所以现在我们要出村的话,最好的方法是坐公交。
但我们村一天只有四班公交,今天的末班车我们是赶不上了。
所以,我和二叔还得挨一夜,到明天才能离开。
二叔点头答应了我的提议。
日头西斜,夜的幕布已从东方升起些许。
村长家里商量事情的几个人终于出了门,分别奔向了村庄的各处。
很快,村长的声音就从不知哪里的大喇叭中传出来了:
「各位父老乡亲们,考虑到近几日村内凶杀案频发,大家的安全难以得到保障,因此我们决定,在抓到凶手前,大家可以自带生活用品,晚上暂居于村内文化礼堂中。文化礼堂现在已经开放,将于晚上九点从内部锁门。
「另外,警察同志已经同意为文化礼堂提供保护了,因此安全问题上,大家尽可以放心!」
我望向二叔:「二叔,咱去不去文化礼堂?」
二叔猛灌一口白开水:「去,当然去。难道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18
我们村并不大,常住人口大概八十人左右。
而今天早上到现在,开自家车辆或坐公交车离开的,已经有三十多人了。
在我和二叔决定离村暂避风头后,其实也有两户人家开了自己的车离开,但由于想走的人比较多,因此那两车没有空位能捎带上我们。
于是,我们只能准备了些衣物被子之类的,一起去了文化礼堂。
礼堂内,已经有不少人待着了。老人们的唠嗑聊天,小孩们的争吵打闹,让整个礼堂显得生气很足。
那旱魃先前一直是人一多就跑,想必礼堂里那么多人,它是不敢来了。
除了我们村民的自救外,警方的增援也进了村。这一批增援的人不多,但各种器械倒是不少。
据老警察透露,他们决定明天搜山。
此外,之前村长请求警方为村子提供些保护,警方也是应允了的。
因此,在礼堂内外,有几名警察为我们站岗。
村子的其他位置也有些警察在巡视。当然,大部分警力还是留在了三个案发现场,或是警方在村中空地搭了帐篷以暂时休息的地方。
这的确极大地提升了人们的安全感。
老警察还表示,如果明天有村民需要去邻村或县城投奔亲戚的话,他们警方愿意搭载一程。
今夜决定住进礼堂的总共有三十多人。
晚上九点,村长锁上了礼堂的大门。
今夜,又有谁人能知太平与否?
19
老人们睡得都比较早,在锁门之前就已经睡下了。
不过,我这个年纪,这时间可睡不着。
关门之后,礼堂的灯被关了大半,但在礼堂大门边上一块没人睡的空地上方,灯还亮着。
我和一些与我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在灯光下刷着手机,毫无睡意。
这时,华叔缓缓走了过来。
我看着他,正以为他过来是要说些什么时,却见他径自从我们身边走过,来到了窗边。
看了看外面的月亮,他似是心有所感。
「今夜,不太平啊。」华叔念叨道。
身边的人正沉迷于手机上的聊天、游戏、小说与短视频,貌似只有我注意到了华叔的这句话。
我走到他身边:
「华叔,今夜有啥不太平?」
华叔看了看我,然后指了指月亮:「唉,说来话长……今天是十六,月亮最圆的时刻。
「我们村这次闹的旱魃,本质上也是一种僵尸。
「而对僵尸来说,月圆之夜,是它们提升修为最好的时刻。
「想必,那东西不会放弃这种饮血啖肉的大好时光的。
「今夜,为了更快地提升修为,它大概率还是会对我们发动攻击的。
「那些不愿意搬到礼堂来的村民……有危险啊。」
这样的吗……
我默然无言。
华叔又摇了摇头,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只是,他并没有睡下,好像是在……
等待什么。
20
星空缓慢移转着。
晚上十点,我终于有了丝睡意。
相比于平常不到十一点不睡的习惯,今天睡意来的还是早了些,不过这可能和昨晚没睡有关。
这块空地上还有两三个人在刷着手机,另外来了个我不太认识的大叔在抽烟。
和熟悉的人道了别之后,我收了手机,来到床铺边上拿了牙杯和脸盆,起身走向了大礼堂内的厕所。
洗涮完毕,我就打算睡了。
厕所在礼堂远离大门方向的一个角落处。
很快,我就走到了目的地。
里面黑洞洞的一片。我伸手够向了电灯开关,按下了按钮,却发现灯没有亮。
断电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之前玩手机的地方,发现那里的灯还亮着。
既然没断电,那看来是灯泡坏了。
见此,我也有些无奈。
好在,黯淡的月光透过厕所上方的窗子射入,让我隐约还能看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摸到了洗手台的水龙头后,我接了一杯子的水,刷起了牙。
洗手台上的镜子隐隐约约地映照着我脸庞的形状,镜子角落处的一小块反射着那盏还亮着的灯。
一阵凉风吹来,让因为华叔的话而内心一直有些烦躁的我感到了惬意的凉爽。
但紧接着,我意识到了不对劲。
在刚到礼堂时,华叔带领着一众村民们把礼堂的所有窗户都给关上了……
那么,这风又是哪里来的呢?
我转头,看向了风口方向。
只见男厕所内的一扇窗户,正明晃晃地敞开着。
那毫无阻碍的巨大口子,足以让一个成年人通过它进入礼堂了。
我的心中立即警觉了起来。
老张棺材的失踪,说明这事背后绝对是有居心叵测之人在操控。
那这敞开的窗户……
是否能说明那个幕后黑手,此刻就在礼堂内?
他打开窗户,或许就是为了让旱魃进入?
想到这儿,我心中寒意升腾。
不过不管怎么说,先把那窗户关上为妙。
我走进了男厕所。
下一刻,我就后悔了——
我的余光,瞥见了我右边有一个趴在地上的人形黑影。
毫无疑问……
那就是旱魃。
21
一片黑暗之中,我看到的不过只是一个轮廓。
但那个轮廓逐渐抬起的前爪,告诉了我这东西是个活物。
没有丝毫犹豫,我转身就向男厕所门口蹿去。
但下一秒,我绝望了。
有人竟在我眼前将男厕所大门关上了!
外面落锁的声音响起,彻底锁死了我逃生的希望。
「开门,开门啊!」我猛力拍击着木门。
然而,门的那头,毫无动静。
下一瞬,我察觉到了头顶一丝凉风冲来。
没有片刻犹豫,我往侧面扑了出去。
单单降低身子的高度,旱魃会直接把我扑倒。
单单往一旁移动,我则会受到旱魃爪子的伤害。
所以,我只能通过扑的方式把两个动作给合二为一了。
我扑在了厕所内洗拖把的自来水池上。旱魃撞到了木门上的巨大响动从身后传来。
一把抄起水池里的布拖把,我趁着旱魃还没起身,就冲过去顶住了它。
我杀不了它,但我也不需要杀它。
只要拖延到外面的人赶来增援……一切就都结束了。
然而,我小看了它的力量。
旱魃的背部猛地一拱,巨大的力量直接将拖把从我手中震飞出去。
我向后趔趄了几步,勉强稳住了身形,但旱魃已然朝我冲来。
千钧一发之际,我闪身躲进了一旁的厕所隔间,然后迅速拉拢了厕所门,扣上了锁。
「砰!」门在旱魃的撞击中剧烈晃动。
好在,这是外开的门,它向里撞,自然是撞不开的。
可这畜生比我想象得要聪明得多。眼见没能撞开门,它竟是停止了行动。
接着,我听到了指甲在门板上摩擦的声音。
弯腰透过门底的缝隙往外看,我发现它貌似正趴着门板立起身子。
它想要干什么?
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那旱魃就用行动告诉了我答案——
门外的它竟迅猛地起跳了!
我迅速起身抬头。
伴随着门板的猛烈晃动,它的头从隔板顶上探出!
好在,我也不是毫无防范。快速地拨下门锁,我用尽全力往外一推。
旱魃被门板顶飞了。在它落地之前,我冲出隔间,再次拾起了掉落的拖把。
然后,我又马上躲进了另一间隔间内。
厕所空间狭小,旱魃再如何灵敏有力,也难以有效对我展开攻击。
而只要我正确使用拖把,就能进一步「分隔」空间,让它难以接近我。
只是,此刻的我,却升起了一股不安。
为什么那么久过去了,外面的人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我刚刚拍门、喊叫的声音,可一点都不小呐。
难道……
他们也遭遇了什么意外?
22
旱魃大概率会故技重施,继续使用起跳的方法冲进来。
可是,这只旱魃的智商并不低,我可不敢保证它还会从门这里跳进来。
万一它从旁边的隔间起跳进入,我那开门撞尸的方法可就不管用了。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外面竟安静了下来。
我的手指搭在门锁上,抬头看着顶上,随时准备着冲出去。
可半分钟过去了,外面仍然毫无动静。
我的心砰砰直跳。
什么情况……
恍然间,我感觉到头顶有东西直冲而来。
我下意识地抬臂一档,撞飞了那个东西,但手上也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我转头望向那个被撞飞的东西。
那是翠婶那个才四个月的外孙!
他……也尸变了?
没有片刻犹豫,我开门冲了出去,但迎面扑来的是老张化成的旱魃。
抬起拖把格挡了一下,巨力震得我连退几步。
在我身侧,就是那扇大开的窗户。
冷风扑面。
我在心中极速衡量了一下翻窗出逃的可能性,但最终否决了这个念头。
于我而言,翻窗需要手脚并用。
而对于眼前的这两个四肢着地爬行的怪物来说,翻窗只需轻轻一跃。
因此,我没有顺利翻出而不受攻击的把握。
更何况,即使我翻出去了,也不代表我安全了——
这两个东西速度迅猛的优势会在外面空旷的空间内被充分发挥出来,到那时我必死无疑。
老张那张早已腐烂而长满了绿毛的脸,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翠婶外孙变的婴儿僵尸也出现在了一旁的挡板上方,垂涎欲滴地望向了我的方向。
我大概是……逃不掉了。
思及此处,有那么一瞬,我感觉自己看淡生死了。
但下一刻,厕所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了。
我知道,自己不用看淡生死了……
23
「杀了那畜生!」华叔的喊声从厕所外传来。
紧接着,拿着各种刀棍铲斧的村民们涌进了厕所。
旱魃与婴儿僵尸惊诧地望了眼身后,然后便立即打算从窗口出逃。
但在它们转过身来时,我已经关上了身后的窗户,把它给上了锁。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我释然地笑了笑。
拖把在手,我有能力和它们周旋一会儿,而援军已经到达,要脱困完全没问题。
旱魃愤怒地向我扑来,锋利的爪子直冲我的喉咙。
我也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双手死死地握住拖把,迎着它扑来的方向挡着。
猛烈的碰撞后,我被撞到了墙角,但旱魃也没能扑到我身上。
后面的村民们已经赶来,各种武器砸在了它的身上。
「上面还有一个!」虽然体力有些不支,但我还是喊道。
后面的村民看向了顶上的婴儿僵尸,但对方已经意识到了危险,疾速起跳撞向了窗户。
玻璃破碎,婴儿僵尸四肢发力,瞬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当警方从后面挤上来时,那旱魃已经被砍得不成人形了。
「警察同志,俺们可没杀人啊!」有村民立马辩解道。
「就是,老张早就死了,这个是不知道啥子东西借尸还魂了。」另一名村民说道。
警察愣愣地看着这具奇怪的尸体。还没说什么,华叔的声音就从人群后方传来:
「小杰,过来一下!」
我挤出人群,先向二叔表示了自己没问题,然后走到了华叔面前:
「华叔,刚刚你们没听见厕所内的声音?」
「厕所门被人锁了,有人还下了一道能隔音的法术,外面注意不到。」华叔说道,「我本来一直以为幕后的那个人今夜会选择没住进礼堂的人下手,所以一直在关注其他地方,要不是偶然间注意到厕所这里的情况……
「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看来是我命大,如果没这个「偶然间」,恐怕我已经死了。
不过,华叔愿意救我,那他身上的嫌疑,大概是能洗清了。
墓穴的位置是他选的不假,但老张的棺材在后来被人转移,所以才形成了旱魃。
而他家没受到旱魃影响,可能纯粹是因为旱魃或其幕后之人趋利避害罢了,不敢与有能力的人硬碰硬。
对他的怀疑,应该只是我想多了。
「这法术,是谁下的?」我问道。
「还能有谁?」华叔微叹一声,「当然是炼尸的那个家伙了……」
「那,是谁在炼尸?」听华叔这语气,他可能是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了。
华叔摇了摇头,讲出一个让我意外的人来:「是村长。」
24
在华叔说出「村长」后,一系列线索迅速在我脑海中串联了起来。
小鑫守的出租房分明有华叔的符咒什么的庇护,照理来说旱魃根本感知不到那里有人,但他却遇袭了,这本就很蹊跷。
而既然幕后黑手是村长,这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华叔贴符、烧香、洒水都是在村长帮助下完成的,那么村长完全有可能从中作梗,在这些东西中做手脚。
因此,小鑫自然就会被旱魃发现了。
再进一步细想,当晚出租房内只要小鑫一人防守,是村长安排的。
而翠婶的儿子与女婿在外打工,家中只有翠婶、她女儿、她外孙这事,也是村长知道的。
这一切……看来都是村长有意安排的。
华叔向我解释完村长的情况后,又询问了我之前我看到的婴儿僵尸的情况。
我一五一十地将事情都告诉了他。
「看来这就是他的后手了……」听完后,华叔喃喃自语道。
接着,他点起了几人,让我们跟着他去追击村长。
华叔本意让我好好休息,但我实在是没这个休息的心思,执意要求跟他一起前往。
于是,我和二叔也加入了这支追击的队伍。
25
树影摇晃,月光黯淡。
手电筒的光圈随着众人的脚步疾行着。
我们穿行在坟堆与墓碑之间,朝着后山山顶赶去。
后山名为山,实际上只是丘陵,高度并不高,走缓坡的话,大约十几分钟就能登顶。
万籁俱寂,惟有树叶的摩擦声在林间行进。
很快,我们到了山顶,但并没有看见什么。
华叔扫视一圈周围,闭眼感受了一下,然后立即指了一个新的方向。
朝着那个方向下山了没几步路,我们就看见了一个正在几个坟堆之间挖掘着什么的身影。
来者也看到了我们。
「徐永强,想不到,你才是那个做了这一切的人!」华叔冷声说道。
徐永强,正是村长的名字。
我们携带的五支手电筒全被照向了村长。但华叔很快出事制止道:
「注意周边!」
于是,其中四支手电筒又照向了其他方向,戒备着黑暗中潜藏的危险。
村长抬手挡了挡光线,狞笑着说道:
「现在知道是我做的,也不算晚。
「毕竟,今晚你一直用法术盯着没搬进礼堂来的那批人,可把我害惨了。
「要是你不注意那些方向,我的小宝贝们早就吃饱喝足了,还需要跟着闯进礼堂那么危险的地方?
「可惜啊可惜,让你赢了一着。」
「废话少说。告诉我,你哪里学来的邪术?」华叔问道。
「这个嘛……」
我正全神贯注地等待着村长答话,周身却顿生寒意。
「小心!」二叔的反应比我快上一步,直接上前一把将我推开。
当我站稳时,那婴儿僵尸已经扑到了我原来站的位置。
村长见婴儿僵尸偷袭不成,便慢悠悠地说完了他的下一句话:
「这个嘛,你们没机会知道了。」
一挥手,婴儿僵尸再次暴起。
与此同时,村长挥铲砸向了华叔!
电光石火之间,我二叔抡起胳膊掷出了手中的手电筒。
而华叔则微微一笑,将几张用橡皮筋捆起来的符咒甩向了婴儿僵尸。
「啊!」随着一声惨叫,被手电筒砸中的村长吃痛倒地。
而刚刚起跳的婴儿僵尸,在符咒靠近之时,却顿时四肢无力,落地后彻底瘫在了原地。
村长一手撑地,又爬了起来:
「没想到你是有备而来。看来是我大意了,让你知道了我还有这么一个小婴儿可用。
「不过,就算有所准备,你又能奈我何呢?」
话音刚落,村长抄起铲子,砍向正试图靠近他的华叔与另一名村民。
在二人后撤躲过后,他竟是掷出了铲子,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就逃!
但紧接着,山下射来数道手电筒光,警方的喊声响了起来:
「徐永强,你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弃抵抗,双手抱头,原地蹲下!」
26
村长被捕了。
警方会以什么名头去处理他,我并不清楚。只愿能让他永远不要再回到村内。
据华叔说,当时警方之所以出现,是因为他来之前已经和老警察商量好了。
还是华叔布置得周全。
小鑫暂时转危为安了,但目前还没有恢复意识。
我也去县城医院看了自己手臂上的伤,最后在医生的建议下打了抗狂犬病血清。
经此事件之后,华叔在村内推广火葬,多了些村民的响应。
旱魃一事的余波渐渐平息,我们村庄重新恢复了平静。
亡者已逝,惟愿生者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