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参与校友工作，几盏暖灯围着几位事业有成的中老年前辈，话题自然而然落到了教育上。他们谈教育导向的调整，聊大学生专业选择的困惑，论高校发展的方向，言语间满是“过来人”的笃定。直到其中一位开口：“我们培养大学生，核心得跟着国家导向走，国家需要什么就培养什么。哪怕这专业就业差、挣不到钱，专业也得办，还得鼓励优秀学生去学、去深造。”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转头跟旁边人说：“这就是典型的不把人当人看的思维。” 那一刻的急切，不是想说服谁、灌输什么观点，只是怕这份尖锐的刺痛被后续的闲谈冲淡——我必须立刻把它说出来，刻进记忆里，提醒自己永远别认同这种逻辑。
一、教育的异化：从“人的幸福”到“量化的指标”
不知从何时起，教育评价体系里的“人”消失了。评价一所大学好不好，不再问“学生在这四年是否感到幸福”“是否找到了自我价值”，而是比“一年发了多少篇核心论文”“有多少学生奔赴艰苦边远地区选调”“升学率和就业率达标了没”；衡量一所初高中的教学质量，关键指标成了“985录取人数”“清北率”，这些数字直接挂钩老师的奖金、学校的排名，学生就此沦为点燃成人业绩的“燃料”。
更令人窒息的是家庭与社会的合谋。家长们把“好好学习”变成检验孩子服从性的标尺，一句“我都是为你好”，就能合理化所有忽视孩子兴趣与感受的安排；教育培训机构则踩着“内卷”的浪潮，把“赢在起跑线”的焦虑精准灌输给每个家庭，却从不在意这些被推着跑的孩子，内心是否早已疲惫不堪。
大学、中小学、家长、机构，仿佛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网里的每个人都默认了这套“不把人当人看”的规则——人不再是目的，而是满足各种标准的工具。在这些标准面前，个人的喜怒哀乐、理想追求都成了“次要矛盾”，先满足指标，先符合要求，才能谈“做人”的权利。
二、双重标准：对别人讲奉献，对自己谋私利
这套逻辑最荒诞的地方，在于它的“双重标准”——对别人要求“马克思主义式的奉献”，对自己奉行“资本主义式的逐利”。那些振振有词劝年轻人“为国家需要牺牲个人发展”的中老年前辈，很多人转身就忙着勾兑钻营：套取国家科研经费中饱私囊，利用职权为自己和家人谋福利，把“国家需要”当成要求别人的口号，把“个人利益”变成自己的行动指南。
他们劝年轻人去学那些“就业差但国家需要”的冷门专业，自己的孩子却早早就安排进了金融、计算机等高薪领域；他们歌颂“扎根艰苦地区的奉献精神”，自己却在一线城市抢占最好的教育、医疗资源；他们批评年轻人“太功利”，自己却把“捞钱发大财”当成衡量成功的核心标准。
说白了，他们不是“不把人当人看”，而是“不把别人当人看”，只把自己和身边人当“人”。这种双重标准下，社会就成了“表面团结一致，私下明争暗斗；面子上声势浩大，内里无比虚弱”的空壳——所有人都在演“集体主义”的戏，心里都打着“个人主义”的算盘，真诚与信任被消耗殆尽，只剩下精致的利己和虚伪的客套。
三、代价：被毁掉的年轻人，被扭曲的教育
这套“不把人当人看”的教育理念，最终的代价都由年轻人承担。我见过刚上高中就因学业压力患上抑郁症的孩子，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曾经热爱的一切都失去兴趣；见过大学读着父母选的“铁饭碗专业”，毕业却发现自己对行业毫无热情，根本无法融入社会的年轻人；更见过在“服从性教育”中长大的人，失去了爱人与被爱的能力，对两性关系充满恐惧，甚至主动选择“断子绝孙”，拒绝把这种压抑的人生传递给下一代。
他们本该是鲜活的、有棱角的、对世界充满好奇的个体，却被磨成了符合标准的“螺丝钉”——没有自我，没有热情，没有追求幸福的勇气。而这恰恰背离了教育的本质：真正的教育是“自我启蒙”，是帮助一个人认识自己、接纳自己，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价值，而不是把人打造成满足某种“客观需要”的产品，更不是让人为别人的双标标准买单。
四、回归本质：社会是人的总和，不是指标的集合
马克思说“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但很多人搞反了逻辑——他们把社会当成了抽象的“集体”，把人当成了构成集体的“零件”，却忘了社会从来不是凭空存在的，它是无数个鲜活、具体的个人的总和。没有了一个个幸福、完整的人，再宏大的“国家需要”、再光鲜的“集体成就”，都只是没有温度的数字。
真正的教育，应该建立在“把人当人看”的基础上：尊重一个孩子的兴趣，哪怕他的爱好不是“热门专业”；认可一个学生的价值，哪怕他考不上985、清北；允许一个年轻人试错，哪怕他的选择不符合“国家导向”。我们既要学会把别人当人看——不强迫、不绑架，尊重每个人的独立意志；也要学会把自己当人看——不委屈、不妥协，坚守内心的热爱与追求。
因为只有在“人”被看见、被尊重的土壤里，才能孕育出真正的美德。而一个只讲指标、不谈人性的教育系统，最终培养出的只会是两种人：一种是被压抑到失去自我的“工具人”，另一种是看透双标后跟风效仿的“愚蠢的利己主义者”——这两种结果，都不是我们想要的未来。
希望有一天，教育能回归初心：不是培养“符合标准的人”，而是培养“完整的人”；不是让人为社会牺牲，而是让社会因每个人的幸福而更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