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分”的教育

有了教师资格证后我就在接一些家教，没课的时候就一直奔忙着去教课。因为非师范，没少吃闭门羹，但问的多了，自然也有家长愿意让我去试讲试讲，我相当珍惜家教的机会，做足了准备，去当一个临时园丁。
试讲讲的是《秋天的怀念》，史铁生写的，这篇文章在我上初中学习的时候就触动很大，我讲的也很动容，从课文中母亲照顾史铁生的细节，讲到史铁生的生平，从文章中的用词语句，讲到“怀念”的深意和思想感情，我扪心自问，觉得讲的不错，那孩子也听懂了，不断给我反馈，问问题让我解答。家长全程在旁边听着。
讲完后那家长问我，老师啊，你讲的这篇课文，中考语文考的多么？我有点语塞，我说这篇文章中考肯定不会出原文的，但是我们学习这篇文章是感受其中的思想感情，感受一个母亲对作者的关心照顾和作者对母亲的怀念。家长说那就是中考不考了。我说中考会有阅读理解题，孩子能从课文中学会感悟作者思想感情的方法，对做对做好阅读理解题很有帮助的。家长说可是老师啊，我听学校的老师说，阅读理解都有答题模板的，让他背模板不是更好吗。
之后的对话也大概差不多是这样了，我说着学语文的意义，家长说着考试的重要性。他想让我直接教孩子能考高分的办法，省去感悟课文的繁琐环节，我能理解他，我想让孩子通过学习语文认识情感感悟情感，理解文学的美，家长不置可否。我去教了很多个孩子，和很多的家长交流过，也在辅导班带过学生，我越来越能明白如今家长的苦衷，也越来越能明白我面对如今教育现状的无奈。
说白了，现在都是为考而教，而不是为育人而教。其实我知道，现在很多的课程老师上课就是念PPT，记一些笔记，然后去读背和刷题，考试看分就行。这种方式最省事也最便捷，既然我念PPT能上完一堂课，认真引导学生去感悟去体会也是上完一堂课，前者轻松后者累，那不如选择前者。更何况在学校里，学生成绩的量化对教师工资和职称更为重要，至于学生的道德和个性方面，那无关紧要。
我带着一腔热忱去做家教、去在辅导班教课，讲语文讲的投入生动，讲近代史讲的难受难过。我试图在讲课本和课后习题的时候，能够让我的学生们知道为什么学，学语文为了什么，学历史为了什么，我知道考试成绩很重要，我也知道有些东西比成绩更为重要。我在课堂上不公布测验成绩，没有优差孩子的之分，我要求他们在掌握知识点以后，尽可能地去体会课本语句当中的意义，尤其是近代史，每一段话都是无数前辈前仆后继的努力和牺牲换来的。但这样的教学方式，换来的不是家长的肯定，反倒是家长的责难，他们认为我太啰嗦，明明让孩子读背死记即可，为什么我要说那么多。我没有为了考分而教，这是我的原罪，我落后了这个时代。
让我去做家教的家庭，孩子学习成绩都不好。有一个八年级的女生，我教她语文，教她感悟文学感悟课文，我从他们的反馈和问询中当然能够得知她听懂了，她在感受了，她在思考了，但这些我能够知道，试卷上反应不出来，只要是试卷上答不出标准的死记硬背的答案，那她依然会被打上不学习的坏学生的标签，会被家长训斥和施压。我从她身上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我，我语文成绩中学时不算好，我厌恶背老师让背的作文模板和答题格式，我自己读课文感悟到的东西在试卷上并不被认可，他们让我猜出题人的用意，而不是作者写作的用意，我当时就感到疑惑和无奈，如今还是这样。这是教育的闭环。
我前年有一篇散文被某中学当做语文考试的阅读理解题目去出题，样卷发了我一份，我看着我写的文章被“略有删改”后出成题目，我试着去答，竟然只得了不到一半的分。我只得苦笑。是的，我们学习课文，读书读文章，我们需要感知的不是作者的情感，而是出题人的用意，这是教育的要求。如果在这种要求下，我们依然能够出很多文学大家，那才奇怪了。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孔子在两千多年前就说出了教育的目的。让你知道学什么，背什么，考什么，就是不跟你说为什么学，学了干什么。我高考时就清楚的知道，我面前的试卷考的是我的记忆力，不是别的，无论成绩怎么样，它都只能证明我记忆力如何，对应试题目的理解如何，证明不了任何我的别的方面。成绩决定我上的大学的优差，所上的专业也只能证明我对教材知识的理解如何，证明不了我的能力优劣。我如果对某个行业感兴趣，那我应该去观察一下那行业从事者的状态，在实践中体会一下社会的各个方面，而不是靠一些杂七杂八的量化活动来评判。我不需要这些量化，我也不热衷于这些，也没有所谓的长衫，我希望通过我自己的实践和思考，来反抗生活的既定规则，做出自己的选择。